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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柄剑带着这本书,直接刺入了柳闲的心脏!
  这一刻他绝对自由,拥有了控制自己生死的能力。
  谢玉折周身的结界碎了。
  或许碎的并非他的结界。
  双手哐当垂下,他看见剧烈的蓝焰突然从柳闲胸口的破洞钻出,那柄骨剑猛地凝聚起剑气包裹住他的整个身体,破开的白光把天上的眼睛都逼得闭上,无可阻拦!
  “拦不住的,那是死剑诀。”步千秋愣了片刻,仿佛在呓语,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。
  死剑,因剑而死。
  施法者需是剑术大成,遇绝望之境,以本命剑插入心脏,以灵魂为打火石,燃起神也灭不了的蓝火,烧毁火焰包裹的一切,包括修为,包括灵魂,包括往生。
  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法术,但他自诩了解人心,从未想过世界上最惜命、最爱剑的柳闲,会把这个诀用在自己身上。
  要知道,从前柳闲无论处在什么境地,都会给自己留一线生机,他舍不得死,亦或者说,他在和命赌气,为了争这一口气,执拗地不想死。
  而现在柳闲是要带着这本摆布命运的书去死。
  算错了致命的一步,事态已经无法挽回,步千秋收了手:“你的剑,大成了。”
  此刻,上仙的剑,大成了!
  悬浮在空中,柳闲心满意足地望着天。
  他的声音随着血液的燃烧越来越空灵,越来越不像人间的活物,他笑着说,好像在为自己立碑:“纵然这样说有些狂妄,但在这个人间,若论用剑,往前千年,往后千年,天上天下,依旧只是我,一人为尊。”
  源源不断的灵气从身体里冒出来,多到已经凝成了冰晶,他对俊朗的青年勾勾手指:“小玉,过来。吸收我的修为,这东西这么宝贵,不能浪费了。”
  谢玉折当然早就过来了。
  但他更过分,他已经走进了火焰中,用已经比柳闲大上一些的体格,紧紧抱住了他。
  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,可既然步千秋说阻止不了,那他也阻碍不了他们了。
  柳闲已经无力将他推开,只能皱眉说:“让你靠近,没让你紧挨着我。”
  谢玉折小声说:“你活着我才活着。”
  柳闲摇摇头:“听着我们不像要死了,而是你在朝我撒娇。”
  谢玉折笑了:“嗯。”
  他早想过了。他和师尊,一起活下去,或者一起死掉,都是非常幸福的结局。
  眼前就是他希望的结局之一。
  柳闲倒在他怀里,破碎胸间竟然一点血都没有流出来,这让他有些诧异。不过他还记得当初学过的那半点医学知识——人在受重伤时,大脑会不要钱似的分泌多巴胺,人一时半会是不会感觉到疼的,所以他现在感觉还不错,甚至有些飘飘然,所以一切都可能是幻觉吧。
  不是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地回顾这一生吗?他用力眨了眨眼,又用力闭上,眼前却还是空落落的一片,并没有。
  那好吧,他想着,那我自己来回忆。
  可第一时间钻进脑海里的,却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一生。
  从前的事,太多太多,来不及想了。
  单论谢玉折这一世,他满月酒时,他爹娘宴席之上被人下毒,还好当时他蒙着面坐在一旁,阻拦了就要动筷子的二人,没死。
  谢玉折三岁,由管家带着出门看灯会走丢,小孩一个人走了十里路,还好撞见他义父柳大人在一旁猜灯谜,没死。
  谢玉折五岁,被彪形大汉绑架,丢到了不知哪个地方,皇帝派出去的人如何都找不着,国师盛怒,以卦卜之三夜,遂寻得,没死。
  谢玉折十五岁,小将军骁勇善战,被困山中,虎围狼包,敌军环肆,必死之局竟如得仙力一般,奇迹生还。
  谢玉折十七岁,拜乞丐为师,亦步亦趋,无命不从,而后被自己亲师父一剑刺死,复而返生,寄养于天不生门下。
  至于他活过来之后的这些年,柳闲不清楚,也因此柳闲很开心。
  从前的每一次转世,谢玉折短短的一生都能一眼往到头,而这一次不是。
  从前你因我而惨死,如今我便护你周全。你已从悲剧的轮回里走出来,成了真正独立的一个人,前路都是万千有趣的可能性,别人轻易猜不透了。
  有人说他早该放弃的,说他一身反骨一身愚钝看不破也放不过,明明能肆意风流个一千年,却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现的人,硬生生把自由拖了一千年。
  他早该知道穿书小说里的happy ending是不存在的。就算那些人在剧情中穿书成了炮灰,但他们实质也是他看的那本书的主角,无论是咸鱼还是斗士,最后都凭着善良而坚强的精神、克服万难也要帮助他的爱人和亲朋得偿所愿。
  而他事到如今深恩负尽死生师友,奸佞小人丑事做尽,明明是阴沟里的蟑螂,却披着人间最华美的皮囊,多少人恨他,又有多少人恨自己杀不了他,也就今天干了一件好事。
  天命书……他垂头看到,这破书已在他的怀中燃烧成灰烬。
  以后不止谢玉折,所有人的命运,都不会被另一个人肆意摆弄了。
  他记得穿书之前,原文这样写他:“彼时废仙柳氏来战,死于谢玉折剑下,谢玉折飞升为真仙。”
  而今日过后,虽然他也不会青史留名,但好歹这一千多年浮浮沉沉,最后总算不会化作这本破书里的几个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