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只是像往常一样提起笔,将作业工工整整完成。
许久后,你才听见很轻的敲门声,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在那头喊你,“吃饭了没啊。”
“还有钱花吗。”
你应了声“有。”
除此之外,你想不到更好的回答了。
说没有又怎样,难道要说你,一天只吃一顿午饭要说你的钱抠抠搜搜还是不足以养活自己,要当着男人的面质疑他的能力么?
你比谁都清楚,你不能这么做。
哪怕他是个窝囊废,哪怕他真的负责不了这个家庭。
那样只会让男人的心情更加差劲,或许家里面的酒气愈发浓郁。
你讨厌这种气味。
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。
你的父亲,或许能力并不强,但他会将所有的工资给母亲保管,会省吃俭用给她最好的衣服,会带你骑着最烂的飞行器像个傻子一样到处兜风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。
他变得如此彻底。到最后连母亲也离开了。
而你也只能从他零星几次的“父爱”中窥见他曾经的影子。
这样的生活几乎要让你窒息,你时常望着主城区翻涌的湖水发呆。
主城区很大,大到能容纳很多很多的人,机械。湖泊也很大,你没见过现实中的海,却觉得那一定和海一样广阔。
——要不要在结冰之前跳下去呢?
可跳下去了,那个醉鬼真的只有一个人了。
你最终还是没有跳,你在心里想,总要找个温暖的日子。
还是等来年春日吧。
——
你又回了狭小的矮房里,今天父亲竟然做了一桌好菜。
其实谈不上,只是发热的菜肴。
他的眸光是你看不懂的贪婪,他小心翼翼观察你的神色,询问你,“还记得你小时候玩得很好的那个,隔壁的小男孩吗?”
“听说他父母去世了,整个林氏企业全继承给他了。”
“你小时候和他玩得那么好,你现在林氏企业问问,让那小子出点钱帮帮咱们吧?”
你的眼神晦暗了片刻,沉默走进房门。
回应你的是剧烈的敲门声响,越来越急促的辱骂声。
你费力将桌子抵住门,才无力地坐在地上。
你擦了擦眼泪,却哭不出声音,你想尖叫,嘶喊,想问问是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这样。
你用了十分钟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,指尖再夜色中蜷缩了下。
——林桉可。
他还是一头黄发的叛逆模样吗?不过这个年纪,你估计是不能顺利地将他铲翻埋进土里了。
这样么。他的父母离他而去了么。
但至少,但至少……
你卑劣地想,他至少还有富足的钱。
他至少还可以拥有一段新的人生。
而你只会发霉、发烂。和你房间里的霉斑一样,你怎么抠都抠不下来,你试图去掩盖那块霉斑,它却越来越大了。
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,你思考了几秒,移开桌子。
你打开门,轻声说了句,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“我小时候哪里有过林姓朋友。”
你的声音很冷静,“你记错了。”
“少喝酒。”
你拿起桌子上的钥匙,近乎落荒而逃。
这个世界的夜晚也如同白昼一般耀眼,以至于你时常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。
你又坐在了湖边看水。
水声哗哗拍打在岩石上,你在想,林桉可是不是也很伤心。
毕竟,他的家庭那么圆满。
富裕,夫妻相爱,矛盾点少之又少。
他本该是幸福的,命运又和他开了一个玩笑。
不知道给他的花种有没有开花。
不过你最后都要失约的,你们之间的差距,已经不是年少时两家间的距离了。
希望来年春天,花可以开得更璀璨一些。
——
你本来以为,这个寒冬也会在索然无味中度过。
但你做了一个悠长的梦。
梦里一切都是那样真实。
你听闻过“平行时空”的理论,放肆地沉溺于那样美好的梦境里。
梦中所见,是飘飞的白色雪絮,冰雪铸造的殿堂,他们喊你“灾降”。
你开始期待起每晚的梦境。
有嘴硬心软的少年,有爱打架,总说你记性差的青年,有人匍匐喊你“灾降大人”。
你还有一个很好的爹。
你第一次去到那里时,在至冬宫里遇见了一位很漂亮的少年,你下意识地问他要不要当你的朋友。
你卑劣,趋向美好是人性本能。
第二次去那,你杀了人。
或者说,是你被操控着,杀了一位好像无足轻重的人。
你的指尖轻微发抖,粘稠的血液从那人身体里爆开,染红了一小片天空。
你吓到了。
但这时一位青年来到了你面前,他橙黄的软发在风中耸动,淡蓝色的眼眸笑意盈盈,他喊你“伙伴。”
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你,现实中的你没什么朋友,一个也没有。
他说他叫达达利亚。
他说你忘了他。
但你再清楚不过,你是占了别人身体的卑劣之物。
可你还是无法克制自己沉溺于这样美好的梦境里,就这样假装当一次别人吧。